燕琰

吾之所乐,独乐六龙;六龙之调,使我心苦。

【亲世代群像/30年代AU】金色年华Golden Age 08

08


前几天又下了雨,阳光被天边久久不散的云消解,勉强给灰蒙蒙的天空晕染了几分不甚透亮的白。

伦敦天色若铅。

"伦敦天色若铅,"雷古勒斯的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来了切斯特顿的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下一句是什么,他努力回忆,也只能零零碎碎记起来什么金属和马达的比喻,威廉·科贝特和天启骑士,自由之光,大不列颠的疆域,流星和破碎的天空。紧接着,那首被所有生长在这个城市的孩童唱烂了的歌谣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盘旋回放,挥之不去,横跨泰晤士河的伦敦大桥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倾塌。

"……英格兰的终点和起点。"雷古勒斯穿着与身边的人一般无二的黑色制服,领子上别着金属徽章,跟着人群机械地前进,隐隐约约地想着。

他听见了小巴蒂的呼唤,忽然发觉了自己的走神,于是试图将发散的思路拽回来。他望着身边自己的友人,惊觉自己从未见到这样兴奋的小巴蒂,哪怕是和他一起看学校板球比赛的决赛时他也从未露出过这样讲所有激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时的神情——热烈,坚定,固执,还有暗藏其中难以察觉的怒火。

"快看,雷,"小巴蒂的眼睛里带着艳羡,定定地望着前面并肩骑着马开路的二人,"那就是你堂姐贝拉吧?还有莱斯特兰奇,我听说他们是里德尔先生的左膀右臂。真厉害……"他仰着脸,喃喃自语,"能做那样的人身边亲近的帮手……"

雷古勒斯担忧地打量自己身边已经入了神的好友。不知为何,这个氛围让他并不怎么舒服。道路两旁并不整齐的呼声似乎大了好几分贝,其实他已经听不清那些愤怒的民众口中高喊的到底是"法西斯滚出去"还是"禁止通行"。街边的怒火越烧越旺,他隐约看见前方一阵骚乱,有人冲出了警察围起的屏障,试图将莱斯特兰奇拽下马来。莫名地,他从心底里升起了一阵朦朦胧胧的恐慌——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意识到这种感觉就是恐慌,或许是因为乱糟糟的局势,或许是因为巴蒂,又或许是心底里某种多年以来的固有认知悄然无声的暗自倾塌。

雷古勒斯木然地跟着队伍继续前行,忽然感到地面上有一个圆形的东西硌着他的脚掌,差点让他一个趔趄。他弯下腰,从鞋底拾起来一枚漂亮剔透的玻璃弹珠。

他回过头,还没完全直起腰,目光一下子和人群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个正着。

女孩卷发乱蓬蓬的,用丝带系着,左手手心里攥了一把玻璃弹珠。身材很瘦小,睁着大眼睛冷冰冰地望着雷古勒斯。她看了一会,错开了视线,继续向队伍里扔着弹珠,试图绊倒随便什么人。

忽然之间,雷古勒斯感到自己的两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东西藏进了衣服口袋,玻璃弹珠落入袋底的一瞬间,他终于想起了那句诗的原文。铁马紧随,引擎停转——雷古勒斯想着,伦敦天色若铅——"我知末日将临。"


队伍前段的骚乱比预想的还要更严重几分。

第一个冲出去的人被警察们控制住了,紧接着,更多的人一窝蜂地涌了出来,斗殴与混乱无法阻挡,无论是哪边,人群的数量都要比苏格兰场派出来的警察多得多。

整条电缆街成了暴乱的现场。

西里斯·布莱克和剩下三个男孩被冲散了。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莱姆斯一开始就料到了,因此没必要太过惊慌。西里斯这样想着,转身绕进街角的一个旅馆里——他实在不太想和自己那个嫁了人的堂姐有更多接触。小旅馆黑着灯,没有一个人,门上的玻璃碎了,前台被人挤得横在了楼梯口,桌面上的东西散了一地。西里斯百无聊赖地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准备等着人散得差不多了后去火车站等詹姆他们一起回霍格沃茨。墙上的标语"法西斯出去"还没有干透,沾了他小半绺头发的白色油漆。

他觉得事情有些没意思。奥斯瓦尔德,里德尔,里宾特洛普,希特勒,纳粹,法西斯。都是前几年那场让整个世界愁云惨淡的大萧条惹的祸——想来这也就是布莱克家一直挺喜欢汤姆·里德尔的缘故吧。但偏偏那套理论越来越吃香,国王陛下甚至都想要娶一位痴迷法西斯的情妇。

西里斯叹了口气,在白色的标语下晃着凳子,靠着墙伸长了双腿,电缆街上喧哗的混乱宛如催眠曲,他半眯着眼睛,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一瞬间便愣住了,睡意灰飞烟灭。他猛然站起身,带倒了凳子,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个人,满脸都是震惊——

他看见自己的亲生弟弟和克劳奇家的独生子站在一起,穿着黑色制服,领口别着闪电形的徽章。小巴蒂正在向前走,被雷拽得顿住了脚步。他的弟弟诧异地望着旅馆,显然是看见了自己。

"……雷古勒斯?"西里斯难以置信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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