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琰

吾之所乐,独乐六龙;六龙之调,使我心苦。

【暴卡】心碎综合症

写给 @君归未归 你要的心碎综合症梗请查收。
我流卡总。写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卡尔顿是个经历过911的90后。
反正最后难得不刀。

“卡尔顿。”

这是他的名字。似乎从他记事起,他就叫这个名字。这其实很奇怪,因为他记得这样的音节在他幼时生活的地方并不常见——至少他身边的人不会叫这样的名字。

“卡尔顿,听话,留在这里不要出声也不要走开。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他那有着一双美丽大眼睛的母亲,如法蒂玛般温柔端庄,善良而坚韧。他的母亲颤抖着双手捧起他的脸,柔软的双唇贴上了他的额头。他能感觉到有一丝湿润而冰凉的触感滴落在他的脸颊。

“安拉……请慈悲一点。”

他听话地坐在角落,愣愣地看着母亲掩面走出地下室,踩着一级一级的水泥台阶,逆着穿过短短一截走廊和从门外洒进来的阳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一个勾着金色绒边的剪影。

他听见了一个男人隐约的低声催促,和母亲渐渐远去的哭泣声。然后他们关上了门,冬日的阳光被阻隔在了地面之上,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重新陷入了黑暗。

他被淹没在这片黑暗中,在舔上脸颊与眼窝的灼热里跌落半空,落进旧金山湾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火光透过水面在他的视线内远去,越来越暗,最终他回到了儿时地下室那无光的房间中。他能感到有一个更加真实的触感抚摸上他的左眼,正试图向右边蔓延,但却在水中不可抑制地离他而去。他伸出手试图攥住那份真实,如同无数次在梦中伸出手试图攥住母亲的衣角。轻滑的料子如水般从他的指间溜走。他从来都没能抓住过——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想起的最后一件事。

仪器的嘀嗒声将他送上了岸,他在干干净净的病房中醒来。四周的墙壁是最浅的淡蓝,浅得像儿童之家的女护士身上的衣服,或是极目远眺所能见到最远的一片天空。

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上和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抬起右手碰了一边的传呼铃。

门外渐渐靠近的急促混乱的脚步和人声嘈杂让他忍不住想要皱眉,可似乎这个细微的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有一些吃力。他似乎听到了相机的快门声——那差不多是他最熟悉的声音之一。

“德雷克博士。”最后进入病房的只有他的护士,她动作轻柔地帮他挂了吊瓶,然后递过来一杯淡盐水。“您昏迷了两天,”她说,“但是恢复的很好。从那样的事故中生还本身就是个奇迹。”

“请帮我和媒体们说……”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就着吸管又抿了一口水。

“您需要休息。”她皱起眉,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工作的事必须先放一放。”

“告诉他们……”他仰起头冲女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宽和的笑容来,“稍安勿躁。我会在康复后举行发布会。”

女士皱起眉毛瞪着他,半晌,终于败下阵来。“我又不是你的妈妈。”她说,“好好休息,拉里斯医生下午就会过来。”

“谢谢你,劳拉。”他微笑着,躺在病床上目送着女士带上了门,把外界的嘈杂声隔在了病房之外。

“……暴乱?”

他望着天花板,小声地呼唤。“暴乱,你还在吗?”

回应他的是电子仪器规矩而单调的声音,点滴慢吞吞地沉没在莫菲氏管中,连涟漪也没怎么泛起。

好吧,他在心里说。就像之前他与自己的共生体交流的那样。谢谢你修复我,暴乱。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然后他闭上了眼,被淡蓝色的海水渐渐包围。他缠着纱布的手虚虚地握着,却什么都没有握住。

他握着儿童之家院长夫人温暖而柔软的手。

“卡尔顿。”院长牵着他,领他来到一对夫妇面前,“来,这就是来自英国的德雷克先生和夫人。”

他没有说话,轻轻咬着下唇,怯生生打量着面前这对满脸欣喜的中年夫妻。德雷克夫人蹲下身子给他拉好了羽绒服的拉链,而她的丈夫笑着递给他了一个玩具火箭。

他坐在轿车后座的儿童坐椅上,看着这位以后将要成为他的母亲的人给他系好安全带。他看着扒着窗户车窗外渐渐远去的儿童之家,冲着站在门口笑得欣慰的院长女士轻轻地挥了挥手。

有一段时间他常常会想,为什么他的父母会离开他。是因为他执意不肯吃那片夹着酸黄瓜的三明治,还是因为他没有听母亲的话,和那个穿警服的男人离开了地下室?“你是卡尔顿吗?”那人问,然后说了些他听不懂的什么签证和护照的事情。他记得那个男人告诉他,他的父亲和人打架被警察抓了起来,而母亲也要住进监狱。“而现在,小朋友,按规定我们必须要带你去一个你可以得到照顾的地方。”

然后他被带到了一座大桥底下,那里全是和他一样的小孩子。他看见有一个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比他大一点——哭着说她有住在美国的姑姑的电话,于是被一个穿西装的人领走了。但是他没有电话号码,也没有住在美国的姑姑,所以他裹着塑料布在那片水泥地上睡了一两天或者几个月。接着他就被领上了一辆白色的大巴车,然后和其他很多孩子一起来到了儿童之家。

一直到他抱着玩具火箭这辈子第一次坐上了飞机,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机翼下的云层时,他终于意识到,在他四岁半的那个冬天,在地下室里,自己没能抓住母亲的衣服。

就像在金门大桥之下,混入海水中的液体从指缝中流逝,最终离他而去。

爆炸的正中心,几千度高温的火焰,从几千米的高度跌落在夜晚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云雾缭绕的金门大桥之下是死神的宴会厅。但他活着,他仍旧活着并渐渐康复。他是科学家和商人,是慈善家和野心家。他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媒体最热的爆料。他是上帝的神迹,是异教的信徒。

他是卡尔顿•德雷克,天才生物学家,出身于英国家庭的《时代》封面,911后年轻的巴基斯坦裔科技巨头,和生命基金会“E.T门”丑闻的风暴中心。“无论他是圣人还是疯子,卡尔顿•德雷克无疑已经成为了本世纪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纽约时报》这样评论道。

他独自一人在休息室里,坐在一把轮椅上,对着镜子调整着左眼黑色的眼罩。距离整点还有十分钟,他能想象就在他面前这篇小门之后是一个怎样截然不同的世界——闪光灯和话筒,快门声和数不清的咄咄逼问。没有任何问题,卡尔顿•德雷克擅长这个,他善于社交和演说,深知利用镜头和话筒能够让他的理念更广地传播。

——“暴乱?”

他一只手轻轻抚上左胸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钟表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他听得到自己的鼓动的脉搏声。

在州立医院的病房里,他握着病床上妈妈插着管子的手。德雷克夫人半眯着双眼,脸苍白而浮肿,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裹着一个鲜艳的——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头巾。

一周前,她背着自己签署了放弃心脏复苏同意书。

那天,医生和护士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德雷克夫人和他在病房里。午后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洒满了房间,在纯白的枕面上映下被斜斜拉长的窗格,就好像她那一头美丽得让无数人艳羡的金色长发又回来了一样。

他沉默地握着她的手腕,感受着血管中渐渐缓慢下来的搏动,最终,全世界只剩下钟表的秒针自顾自地嘀嗒。护士推开了门,无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善解人意地松开了手。

就在德雷克夫人葬礼的三天后,他带领的团队提出的胰腺癌基因疗法实验通过了审批。

“德雷克博士,”秘书敲响了休息室的房门,打破了静谧,“记者们在等您。”

“我必须要道歉——为我急功近利的鲁莽行径。”他说道。台下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海洋,卡尔顿•德雷克,端坐在轮椅上,左眼盖着眼罩,外露的皮肤还有明显的烧伤的疤痕,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强打精神,但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得体的微笑——坦然,真诚,不抗拒。这样的一个人,或许会犯错,但终究会得到人们的原谅。

“我听到过一些传闻,所谓的ET。我想说,是的。生命一号火箭的确从太空中带回了重要的实验样本,不属于地球的独特物质——但并非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传言太过夸大了。‘共生体’,这是我们给它的名字,介于这种物质与地球生命体所产生的独特反应。外星生物是否存在谁也说不好,但是最起码,生命基金会尚未发现。”

他记得在实验室中那个动作颇不协调的小女孩冲他扬起的一个微笑,共生体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碾压过他每一个细胞,带来的疼痛刻骨铭心。

——“我没有迷路。”

“关于人体实验的事情,所有的被试都是签署过知情书的,具体事宜可以咨询我的律师塔格林先生。实际上,关于共生体的研究,第一位人类被试体,是我。”

他记得实验室中共生体敷衍的纠正,“是的,我们”。他明白与共生体领袖的联盟只是暂时的,但这不重要,成大事者懂得求同存异,共同利益是合作的基础,而分歧尚未发生。对人类而言,地球将在下一代毁灭,他会在有限的合作中创造有更多可能的未来。

“我们分析过那种物质的化学成分,并最先在动物身上进行注射实验,而结果令人惊叹。我们本以为这可以为人类带来人体免疫力等机能的突破,然而它的代价是器官或快或慢的衰弱。发现这一点后研究组对被试进行紧急救治,但生还者寥寥。我的鲁莽造成了重大科研事故,对此……我万分痛心,生命基金会将承担所有的事故赔偿。”

德雷克先生的痛心是真实的,人们的看得出。这不是某些白宫政客的照本宣科,生命基金会的卡尔顿是一个真诚的人。敏锐的记者们能够捕捉到他低下头时眼睛里闪烁的晶莹,也能注意到他强忍着颤抖的声线。后悔不能抵消他的错误,泪水无计于补,但至少公众能看到他的态度。

圣彼得三不认主。共生体并非他的君主和导师,但他似乎听到了鸡鸣。

腥咸的海水灌入他的口鼻,将银灰色的物质挤出他的身体,他徒劳地大口呼吸,得到的既没有氧气也没有自己的合作伙伴。他因窒息而晕眩,左胸因海水的挤压而剧痛,如千万钢针刺入他的心脏。

一边的新闻官丢了话筒急匆匆的赶来,台下一片哗然,所有相机的镁光灯同时开始闪烁,发出刺眼的白光,把他带回到那场爆炸的正中心。

他失去他了,他又一次什么都没抓住。从轮椅上栽下来的那一瞬间,这是他脑海中最清晰的念头。

他再一次在那个浅蓝色的病房中醒来。医生对这次突发事件万分疑惑,核磁共振显示他并没有患心脏病,然而他心力衰竭的征兆却异常明显。医生最后决定暂时先给他服用扩张心血管的药物,减少心脏负荷,之后再做进一步检查。

关于卡尔顿•德雷克的消息再一次占领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他在他的新闻发布会上心脏病突发。他依旧是丑闻的主角,但舆论有不少同情的声音。这是一个太过冲动的年轻人的无心之失,他应当为他的过错负责,应当吸取教训,但人们期待他重新振作。尽管有违人道主义精神,一个19岁就发明了胰腺癌最有效的基因治疗法的科学家,能救的人要比那么几个事故中去世的流浪汉的人数多得多。

劳拉真的有点生他的气,冷着脸,除了服药和修养的注意事项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连关门的声音都比之前大了不少。

他望着浅蓝色的天花板,又记起金门大桥下的海水。病房的消毒水味让他的鼻腔有些发酸。

“德雷克,你为什么要流泪?”

——END——

评论(16)

热度(174)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