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琰

吾之所乐,独乐六龙;六龙之调,使我心苦。

《韦氏经行记》卷一·下邳

放一放我家西汉背景的武侠oc。史同人的最高境界:把我推和野史中我推全家抓来当哦西。猜猜韦云迹是谁(这不用猜。

最近在搞陆炳十二时辰,等我攒够了一起发出来,我的意思是,饼子哥身为以公兼孤的佞幸,他值得这个排面…。


0.

韦云迹者,不知何许人也。幼迁番禺,长于百越蛮荒之地。少而不事事,尝得一渔船,两日打鱼,三日晒网。然每出海,所得者颇丰。又菹鱼糜为丸持作羹货于街上,一文一罐,幼童或以枣椰易之,羹尽则去,好不逍遥。人尝笑曰:“儿何以利?”曰:“怎么地,老子乐意。”时人皆云此君脑子有病也。

既长,好出游,漂然无定。每离家,长则一年,速则半载,所携行李盘缠不过一刃、一履、一竹杖、一斛米、两三大椰尔。时中原人多不识此果,以为人首,又见韦凿之取其汁作饮,惧甚,传曰:“今有断发蛮子入中原枭人首取脑浆饮耳。”韦闻之,辩曰:“我不是我没有。”又分椰汁与众,人皆四散而逃。后有博士云:“此胥邪也,非人首。”韦大惊,对曰:“屁,这叫大椰子。”


1.

时庚申年七月晦,韦云迹受鲁之游侠朱家所托护送其友梁先生,行至下邳。

《左传》云,昔者仲虺之祖奚仲居薛,为夏车正,迁于邳。传言奚仲作车,机旋相得,成器坚牢。韦云迹提溜着竹杖骑在牛背上,系行囊于縻下,听辔下铜铃叮当,车内短歌微吟,满脑子漫不着边,心想真是多亏了这位造的车,不然日夜不停地走上这么久,且看车里这位先生还哼不哼得出小曲儿。思及此他便对着路边胡乱一揖,瞧得过路人的满脸莫名。奚仲先生呀,我得先替梁先生谢过您老巧思。

于是他用长竹杖撩开车帘,对内道,梁先生,如今已入了下邳,再走一段便能见到圯桥,按着脚程,摸约后日就能到淮阴。

梁先生闻言,作恍然大悟状点头,斯条慢理地拢好广袖,捻起果篮里一个皱巴巴缩了水的烂果子,不慌不忙砸向他正脸。韦云迹,他恶狠狠道,你个蛮儿又打断某的歌。

梁先生什么都好,只是总爱唱歌,且唱得比哭都难听。又偏爱拿梨子砸人,且是车里放了一个月的果子,闻着都酿出酒味儿了。韦云迹如是想,稳稳接住梨子,颠颠手腕又丢回筐里去,便道:

咱由太原郡到这儿行了一整个月,你那歌便唱了一整个月,这筐梨子也吃了一整个月。——而前面可是当年留侯为黄石公穿鞋的地方,你纵没兴趣,我也定要瞧一瞧的。

梁先生便笑他,南蛮儿知道的倒不少,只是百越之地,莫非也信黄老?

这便是先生您的不是了。韦云迹一撩短发,昂首挺胸。我虽不信黄老,可出身与您与留侯一样,都是汉家儿郎。

梁先生云,你前阵子才说,你本百越浪荡子,不被小小汉礼所拘。

韦云迹面不改色,大言不惭:前日之我所言,与今日之我何干?


2.

铜铃一阵乱响,牛车便上了圯桥。桥边有夏柳荫荫,几条黄狗跑来跑去,桥上有小贩正箕踞懒坐,沽酒卖饭。昔年秦克新郑灭韩,子房先生散尽家财以报国仇,博浪沙刺秦失败后,更名改姓,亡匿下邳,便是在圯桥得了奇遇,见到那位喊他伺候进履的圯上老人,最终方得了那卷《太公兵法》,成了一段机缘。

前些年留侯子房随赤松子而去,如今你却非要来看这没意思的桥。梁先生挑开帘子便笑。如今桥上果不见了神仙,你这可算白跑一趟了。

那小贩听了便插嘴。二位客官,如今桥上虽然只剩下凡人,可这凡人沽的好酒,喝了能却是可登仙的。

韦云迹便笑,且看,如何是白来一趟?想是这桥上曾经走过黄石公,连小贩的话也能沾上几分神仙气儿。

梁先生从车里探头出去。店家,且舀一勺你那好酒来于我瞧瞧。

小贩掀开盖子,韦云迹看着便奇道,诶,这是甚么酒,如何是金黄色的?

你这蛮子究竟是孤陋寡闻。梁先生笑。这是梁地所酿的甘蔗酒。人道是金浆玉液,这便是所谓金浆了。

客官好见识!小贩递了酒过去,尝尝看,所谓太上之药,人饮一樽,便得白日升仙。

韦云迹笑了。这店家非但酒好,口才也好。若真如你讲得这般神奇,如何你还在未曾登仙去,反而跑到了这桥上卖酒?

小贩道,客官岂不知,这天上人间,各有各的趣处?客官们行走江湖是客官们的自在,我在这桥上沽酒,亦是我的逍遥。

梁先生听闻,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店家这样说,这酒纵没有仙法,也沾上仙气儿了。——紧接着,他忽然一扬手,把酒泼向了窗外。

小贩脸色一变。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不喝便不喝,如何泼了我的酒?

二人向边上看去,一条渴极了的黄狗,围着车里方才泼出去的那滩酒摇着尾巴舔了几口,忽然浑身抽搐,咕咚一声,四脚朝天地栽倒,滚下了桥去。

再回过头,那小贩,连带着沽酒的一应挑子物件,已无影无踪了。

瞧瞧,梁先生长叹一声。果真是好酒。

韦云迹也叹。是了,可惜了这金浆仙酿,本是给人喝了登仙的,却白白便宜了一条野狗升天去也。

走吧。梁先生道。你来得太晚,如今桥上非但没了蹬掉了鞋子的黄石老人,连个能一醉的好酒都没剩下一滴啦。

韦云迹拍了拍牛脖子,于是牛车继续慢吞吞地前行。铜铃声叮叮当当,他忽然念头一转,梁先生那曲子唱了一路,耳内都要生茧子了。不若趁他开口之前,我先唱一首,想来便能救下我这双耳朵了。于是他清清嗓子,用竹竿敲敲腰侧的椰子壳,歌曰:

“沂兮沂兮有圯桥,桥上凡夫沽金浆。醉金浆兮寻神仙,寻不见兮忧扰扰。沂兮沂兮有圯桥,下圯桥兮自逍遥。”


3.

于是梁先生果真没再唱那几首歌,斜倚着车窗,抱着他那筐梨子道,真是奇了,蛮儿不是楚人,何以作得楚声?

韦云迹笑答,梁先生亦不是楚人,如何刚入下邳就有人给先生送登仙酒?

梁先生哑了一瞬,又无奈。我纵然问得唐突,你也无需睁着眼睛说瞎话呀,由太原至此一路上要送我登仙的人多了去了,如何就单单挑方才那一个讲?

韦云迹在牛背上伸了个懒腰。朱大侠托我顺路护送你至淮阴安顿,于是我连你的姓名都不知,稀里糊涂地就走到这里来啦,一路上救了你二十几次次,左右最迟后日我差事就了了,像你这样的麻烦家伙,到时候你纵然要实话告诉我,我也不想听。

哈!梁先生气笑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二十几次,少说也有十回是靠我辨得毒出来,不然你早出太原时就与我一道一命呜呼了,如今倒嫌弃我麻烦起来了?你个半斤八两的,一会儿是百越蛮子一会儿是汉家儿郎,顶着这么个怪名字招摇过市,乱七八糟的典故秘闻倒是知晓的不少,指不定是个比我更麻烦的人物呢。

那至少也没有人想要送我升天。韦云迹呛他。何况我名字怎么啦?韦云迹就是韦云迹,总比有些人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强。

梁先生瞪他一眼,不再做理会,清了下嗓子,又开始唱他的歌。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看起来相当沉醉,可唱出来的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好像在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喂。韦云迹用竹竿拨弄拨弄牛脖子下的铜铃,道,不是我说,你那歌也太悲了些。

梁先生哈哈大笑,俯身趴在竹筐上,用力嗅着那筐缩了水的梨子,慢慢转过身来,仰面朝天,喃喃道,“你不懂,你不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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